贡纳尔·冯·海涅

三联生活周刊：整个诺贝尔奖体系（包括诺贝尔基金会、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瑞典皇家科学院和瑞典学院）如何利用其自身在全世界的影响力来帮助人们抗击新冠疫情？

冯·海涅：我可以举几个例子：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授予了世界粮食计划署，这家机构帮助世界上一些受到新冠疫情严重影响的贫困国家获得粮食供应。获得和平奖使这家机构的活动更能受到全世界的关注。诺贝尔基金会在明年将资助两个诺贝尔研讨会，讨论新冠疫情给全世界带来的医疗和经济影响。而今年12月诺贝尔对话周中的话题“学习的挑战”也将可以在网络上收听，今年讨论的话题将是新冠疫情对全世界的教育产生的影响。

三联生活周刊：诺贝尔奖在历史中经历过1918年的全球大流感和两次世界大战。今年新冠疫情对诺贝尔奖会造成什么特殊影响？

冯·海涅：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没有进行诺贝尔奖的评选，相比之下新冠疫情并没有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三联生活周刊：近年来获得诺贝尔奖的女性数量在快速增加。诺贝尔委员会在提名和投票过程中是如何意识到，并且讨论和应对性别不平衡问题的？

冯·海涅：我们在联系专家进行提名，以及委员会进行内部投票的过程中，都尽量不要对性别有任何的偏见。因此我认为，近年来女性诺奖得主的增多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前沿科学研究的女性科学家越来越多。

三联生活周刊：我理解进行诺贝尔奖的提名和投票是一项持续时间非常长，而且令人疲惫的工作。作为诺贝尔委员会的成员，该如何平衡这项工作与自己的研究工作？

冯·海涅：能够为诺贝尔委员会服务是一种荣誉，而且诺贝尔委员会中的每个成员都会在其中工作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希望能够为委员会提供尽可能多的服务。我们有的时候会开玩笑说（当然，我们的工作不只是开玩笑）：唯一不参加诺贝尔委员会讨论会议的合理理由就是要参加你自己的葬礼。

三联生活周刊：自从20世纪初被设立以来，诺贝尔奖就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奖项。在21世纪和更远的未来，诺贝尔奖要如何维持自身的地位？

冯·海涅：与之相比，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维持因为诺贝尔委员会的杰出工作而形成的诺贝尔奖自身的高标准。诺贝尔委员会进行评选而形成的各项基础和工作流程已经被打磨了120年。而且我认为这期间诺贝尔委员会的工作始终保持了高水平，成员们都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终年不断的每月开会、写报告、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的思考等），每个诺贝尔委员会成员平均要在其中工作10至12年时间。

三联生活周刊：近年来，似乎各个学科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例如今年的诺贝尔化学奖是关于“基因剪刀”，这项成就同样有可能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与此同时，一些在20世纪初没有的新学科，例如计算机科学、信息科学也出现了。那么诺贝尔奖有没有可能在未来再增设新的奖项？

冯·海涅：我想诺贝尔奖在未来很可能不会增设新的学科了。我们的工作毕竟都是遵照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先生的遗嘱进行的。而“物理学”“化学”“生理学或医学”这样的词语的含义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对它们的理解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改变。

三联生活周刊：诺贝尔奖的评奖过程经常被批评过于私密，未来是否有可能向公众公开评选过程中的讨论和投票信息，而不是将记录封存50年？

冯·海涅：诺贝尔奖的保密性很重要，因为需要保证提名者、我们邀请发表意见的专家以及委员会成员本身都能够绝对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受外界干扰。因此诺奖的讨论记录只能在奖项颁布50年之后，与其有关联的人过世之后，才会公布。

三联生活周刊：诺贝尔奖也被批评落后于时代。许多科学家都是在获得其他一些奖项之后才被授予诺贝尔奖。对此，诺贝尔奖是需要更快的反应，及时奖励有开创性贡献的科学家，还是宁愿等很长时间？

冯·海涅：只有在经过科学文献的仔细审查、反复评估和长时间讨论之后，诺贝尔奖才会颁发。从委员会第一次提出某一话题到最终发展成为（或者没有成为）一个奖项，通常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我们不想仓促做出决定，我们也不认为其他奖项在诺贝尔奖之前就已经颁发给某位科学家是一个问题。很多时候，当下的重大突破是建立在几十年前的一项发现的基础之上。在这种情况下，有所贡献的科学家将会被一起授予诺贝尔奖。

三联生活周刊：你会鼓励一位年轻的科学家在他/她职业生涯的起点就设定要获得诺贝尔奖的目标吗？

冯·海涅：不！你应该把你的事业建立在对科学的热情上，而不是为了奖励或奖品。

三联生活周刊：阿尔弗雷德·诺贝尔试图通过诺贝尔奖来帮助那些经济困难的年轻科学家、作家和社会活动家。然而现在，获得诺贝尔奖对科学家、作家或社会活动家来说成为了一件改变人生的大事。一旦获得诺贝尔奖，他/她就会迅速成为世界名人。有没有可能对诺贝尔奖做出一些改变，以帮助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

冯·海涅：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在遗嘱中指出，诺贝尔化学奖应授予“在化学领域有最重大的发现或改进的人”和“给人类带来最大贡献的人”。瑞典皇家科学院及其诺贝尔化学委员会的任务是找到这样的人，而不管他们的年龄、性别或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