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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忽略的麦积山壁画

作者:admin 2019-10-04 我要评论

虽然雕塑是麦积山石窟的主角,但壁画同样有着精品。残存的一千多平方米壁画中有大量的信息等待破解,它们的保护也面临挑战。 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孙晓峰...

虽然雕塑是麦积山石窟的主角,但壁画同样有着精品。残存的一千多平方米壁画中有大量的信息等待破解,它们的保护也面临挑战。

 

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孙晓峰正在127洞窟里观察壁画

 

摄影/蔡小川

壁画最精美的洞窟

在麦积山参观时,看到大多数壁画早已经漫漶不清,不免会有遗憾之感。如果有保存完好的壁画和雕塑相配合,那会是怎样一番异彩纷呈的景象?

由于种种幸运而留存有大量壁画的127号洞窟,就让人得以感受麦积山的壁画水准。这是在麦积山不为多见的一个长方形大洞窟,宽8米,高4米,深4米。这种仿殿堂和帷帐式结构仿佛就是要给窟内留出更多的空间来绘制壁画。它的前壁开门,正、左、右三壁上各开一龛,供有三佛,其余墙壁和窟顶上均是图像。参观者一旦踏入洞窟,就被各种色彩和人物包裹,全然沉浸在佛国世界。

壁画的题材以经变画和本生故事画为主。经变画是指将生涩的佛经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出来。洞窟正壁上是场面恢宏的涅槃经变,绘有佛陀最后一次说法、入棺、众生举哀、八王争舍利、起棺、火化等诸多故事情节;西壁是西方净土变,描绘西方极乐世界的美好;东壁是维摩诘经变,讲的是维摩诘和文殊菩萨辩法的情景;前壁则是地狱经变。“十善”的部分,积德行善之人被飞天引入西方极乐世界,“十恶”的人则要在小鬼的摆布捉弄下,经历刀山、油锅、拔舌等酷刑。

去过敦煌的人都会对那里巨大而壮丽的经变画印象深刻。那么来麦积山是为了观看什么?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孙晓峰告诉我,敦煌的经变画在隋唐时期才达到高潮,而麦积山这里则是在北朝期间就相当成熟。国内最早、最大的经变画就保留在麦积山。以麦积山的西方净土变为例,画师采用的是三角式构图,两座精美的阙楼支撑着画面底部。两边呈八字形排开的乐舞伎暗示着人与天界的双向交流已经打开。三角形的顶端,在高大殿宇之内,是佛陀正在讲述西方净土世界的妙相。画面左右两侧,为了让整体更加平衡丰满,还有茂盛大树、缭绕的祥云和成列围绕听法的信众。“可以说经变画的元素都具备了。唐朝时,你会看到经变画里,宫殿就像世俗建筑一样宏伟,乐舞伎增加到二三十个,画面两侧还多了像‘未生怨’和‘十六观’那样的连环画。综合麦积山和敦煌,就能看到经变画从出现到发展的演变过程。”

本生故事画也同样。本生讲的是释迦牟尼在前世以沙门、婆罗门、国王、大臣甚至神或各种动物的修行故事。“像是王子舍身饲虎,同时期在敦煌只是单幅的一小块,而在麦积山则已经在洞窟顶上左右两披较为完整地展现情节。另外还有睒子本生的故事,讲的是双目失明的睒子如何被国王打猎误杀,又如何因为孝顺父母的美德被天神拯救。不仅故事题材包括了中国人所重视的孝道,还以中国特有的艺术画法去画山崩地裂、树木伏倒,以渲染悲惨的情绪。这就不再停留在本生故事刚刚传入时的简单形象。”

为什么早在北朝时期,麦积山的壁画就可以有如此高的造诣?孙晓峰解释说,这是和佛教的传播路径,以及麦积山在当时的地理位置相关。“佛教从西域传播入中国,并不是一站一站向前,而是‘蛙跳’式前进,直接奔向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北朝时,长安就是这样的中心,麦积山则是长安佛教文化圈能够辐射的地点。所以佛教佛教传入后要在这些中心地点进行本地化改变,之后再反向传播到各个区域。”也正是这个原因,对比同时期麦积山和敦煌的壁画,能够看到麦积山的壁画从构图、色彩和线条来讲,本地化程度都要高,而敦煌的作品仍旧保留了浓厚的西域风味。“敦煌壁画北魏和西魏国的壁画,仍旧用平涂重彩的手法。麦积山这边的壁画,则会根据所反映内容来搭配颜色,用线描来体现韵律感和生命力。”

修复师李瑞祥在“牛儿堂”洞窟外查看壁画受损情况

 

谁是功德主?

127窟的壁画能保持较好状态,和它所处山体相对干燥的小环境有关,也离不开匠人在洞窟营建时良好的技艺水平。麦积山壁画在绘制前有一道特殊的程序叫做“挂麻”。也就是用木楔子顶着一团麻丝凿进墙壁,然后把麻丝分出一缕一缕不同的层次,再在上面抹上粗泥和细泥。这样才形成了壁画的地仗层,做到和潮湿岩壁的隔离。早期洞窟里,挂麻痕迹会更加密集;晚期洞窟中,有的将这个步骤则干脆省略。127窟无疑就是有着精细处理的那个。

这不由让人好奇,这样体量和规格的洞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开凿的呢?《北史·后妃列传》中记载了这样一段历史:西魏文帝元宝炬与皇后乙弗氏感情很深。迫于北方边境的军事压力,文帝娶了游牧民族柔然首领的女儿,同时废除了乙弗氏的皇后之位。乙弗氏先是在长安的一座寺院出家为尼。不久柔然公主知道她仍和文帝有往来,就将她放逐到秦州,去投靠儿子、秦州刺史元戊。在秦州时,乙弗氏仍然和文帝保持通信,文帝“密令养发,有追还之意”。后来柔然大举进犯,不少人都议论是由于柔然公主的不满。为了避免和乙弗氏有儿女情长的嫌疑,文帝密令乙弗氏自尽。

史料明确记载,乙弗氏去世后,“凿麦积崖为龛而葬,号寂陵”。对于寂陵的位置,研究者基本达成共识,是编号为43的洞窟。43窟的形制非常特别,有前、中、后三部分。最前方应该是拜廊,是供后世跪拜的位置;中间是享堂,用来供奉排位;最后是长方形的柩室,为了存放棺木。墓室是空的,因为后来乙弗氏的棺椁被迁了出去,按照她生前的遗嘱,与文帝合葬在长安附近的永陵。现在看到的雕塑都是宋代放进去的,利用了洞窟的空间。

孙晓峰认为127窟,是秦州刺史元戊为母亲乙弗氏修建的功德窟。首先从年代上讲,一般的争论都集中在127窟究竟是北魏晚期还是西魏早期。北魏晚期秦州发生过战乱,其他年代较为肯定的北魏晚期洞窟里,会有烟熏过的痕迹,怀疑是百姓躲避战乱升火所致。修建127窟必然要投入大量财力和劳力,也就可以排除是这一时期所做。从窟形来看,这间洞窟的帷帐式结构也相异于北魏时期流行的平面方形顶,可看作是西魏在定都长安之后,认同汉族中原文化体系的一种改变。再从窟的位置来说,正好到北魏末期,麦积山西崖已经开凿了一系列洞窟,栈道工程就已经完善。这就能给127窟的开凿提供一系列后勤保障。127窟位于麦积山西崖栈道的最上层,也符合当时人们升天、升仙的思想。

在孙晓峰看来,127窟的壁画内容可以说是精心安排的。“营建者正是要通过壁画内容来表意,所以有意压缩造像的体量。”由此来看,正壁的涅槃经变正是一场盛大丧葬礼仪的展示;东壁的维摩诘经变暗示了出身名门的乙弗氏经过大喜大悲之后,已经成为佛教的绝对信仰者;西壁的西方净土变则描绘了儿子对于母亲能去到美好世界的期盼;前壁的地狱经变暗含了那位柔然公主的结局——不久以后,她也因为难产而死;在这狰狞残酷的地狱变之上,还有一幅恬静的七佛图。其中的一位佛陀身边,有一个位比丘尼站在身边侍奉。那可能就是乙弗氏的形象。

李瑞祥和师父牟常有(右)在一起配合完成修复工作

 

特殊的挑战

壁画临摹师杨晓东从2002年起,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来临摹127窟正壁上的涅槃经变。即使这已经是麦积山保存最好的壁画,它的呈现状态仍和敦煌最好的壁画存在差距。400多个人物形象需要杨晓东一一辨认。按照原状临摹的要求,即使缺损的地方在画纸中不需要体现,也要在线稿中尽量勾出轮廓。让他记忆犹新的还有当时在洞窟里临摹的条件。“那时候麦积山顶有个裂缝,雨水灌进去,就顺着山体里岩缝形成的‘毛细血管’流到各个洞窟。抽湿机每半小时就要抽走一盆水,画纸永远是潮潮的。”后来治理工程把裂缝填上了。但杨晓东感到,经过这一湿一干的变化后,127洞窟的壁画颜色比他十多年前临摹的时候,又要黯淡了一些。

潮湿仍然是麦积山壁画保护最大的挑战。在敦煌莫高窟,湿度超过60%就要报警。可是在麦积山,60%是个常态。每年雨季来临时,湿度甚至会达到90%。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保护研究室主任马千向我介绍,一旦超过90%就要派人去干预,通风、抽湿,必要时以红外线灯烘烤。潮湿会让壁画表面滋生一种霉菌。以前是用刷子来刷掉,也就是机械清除。后来发现这样会导致扩散,只能是降低湿度,将霉菌控制在小范围内。潮湿还会带来起甲、脱落、酥碱等问题。

另一重较为特殊的挑战则来自生物活动。身处秦岭山区,麦积山周边良好的自然环境就成为小动物们的良好栖息地。在麦积山参观的时候,常可以看到一滩一滩像是沥青一样黑色的黏稠物,那来自一种会飞的鼯鼠;一些画在洞窟外面的彩绘上还会有若干白色的划痕,那是松鼠攀援的痕迹。修复师李瑞祥不久之前刚刚修复了5号窟“牛儿堂”外面的一块壁画,他怀疑那就是壁画起甲之后,被一只跳过来的松鼠给蹬掉的。他把掉落的部分用硬纸板复制出来样子,像是拼图一样,对着墙壁比对了几个月才找到它原来的位置。马上临近“十一”,全体工作人员又要提防一种臭虫入侵洞窟——八月份如果是雨天,到“十一”时,天气一暖和,臭虫就会成群爆发。尽管洞窟有门,还是会有虫子飞进来,钻到壁画后面。

对于生物危害的防止,至今没有特别成功的办法。其实所有文物保护工作者做的,也不过是延长一件文物的生命,而无法保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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