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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人和罗曼人的“地域黑”

作者:admin 2020-09-18 我要评论

在欧洲,德国人颇为自负,贬低法国人、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法国人对他们也不客气。 文/陆大鹏 地域黑或者地图炮是中国人很熟悉的一种偏见。我生活在江苏南京。...

在欧洲,德国人颇为自负,贬低法国人、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法国人对他们也不客气。

文/陆大鹏

“地域黑”或者“地图炮”是中国人很熟悉的一种偏见。我生活在江苏南京。江苏是人尽皆知的“大内斗省”,南京是著名的“安徽省会”。“南蛮北侉”之间有着各种残酷却也令人捧腹的偏见。

欧洲也有“南蛮北侉”之间的凶残互黑。德意志人属于日耳曼民族,他们把自己的邻居法国人、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称为“罗曼民族”。这三个民族的语言文化相近,都源自罗马帝国。德国的大学者赫尔弗里德·明克勒在著作《德国人和他们的神话》当中,花了不少篇幅来介绍德意志人和罗曼人之间的民族偏见,分析了德意志人的自我观感和他们对邻居的认识。

对别人的偏见,往往是与自身的优越感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从中世纪到近代,德意志人自认为道德纯洁,而指责罗曼人道德败坏。德意志人可以承认,他们的祖先日耳曼人相对于罗马帝国来说是落后民族,但一厢情愿地认为,“原始的东西要比后天培育的文化纯洁和正派得多”。

这种“高贵的野蛮人”观念其实在欧洲流传甚广。野蛮人虽然没有经受过文明教化,但也未被文明“污染”,因此代表着“人之初性本善”。

假如道德高尚的日耳曼人也干了坏事,那一定是跟罗马人学的。比如,日耳曼人自己原本没有行贿受贿的概念,这些恶习都是因为接触了罗马人,“导致腐败堕落的细菌侵入了日耳曼人的肌体”。

德意志人自认为光明磊落,从不骗人。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传到德意志之后,其中“为了达到目标,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理念招致德意志学者的猛烈抨击。1580年,德意志神学家格奥尔格·尼格里努斯就抱怨,一个“外来的、佛罗伦萨的政治作家”想要“颠覆、毒害和毁掉古老、正直的品德、公理和风俗”。

同时期的法国有比较强的中央集权,而德意志人的神圣罗马帝国是一盘散沙。不过在德意志人看来,这种分散的状态意味着“自由”,而法国式的中央集权意味着“暴政”和“专制”。像针对新教徒的圣巴托罗缪大屠杀那样的坏事,是只有法国人才干得出来的,淳朴正派的德意志人是绝对不会做的。当然,熟悉德意志历史的朋友会知道,德意志的宗教战争和宗教迫害,并不比法国缓和。

那么,罗曼人怎么看这个问题呢?15世纪的教宗庇护二世(他当然是意大利人)主张,单纯是因为罗马的帮助,日耳曼人才克服了以前的蒙昧和野蛮,才能成为欧洲民族大家庭中受人尊敬的一员。

在性道德方面,德意志人自认为贞洁,而罗曼人腐化放荡。在罗马帝国时代,日耳曼人就认为罗马人好色,除了侵略和压迫日耳曼人之外,还强暴美丽的日耳曼妇女。

马丁·路德对这个问题的阐述更是精彩。他认为,日耳曼-德意志妇女冰清玉洁,而“好色”的罗马人或西班牙人和法国人对她们的贞洁构成了严重威胁。路德指责西班牙人给世界带来堕落,不仅包括道德上的堕落,还包括西班牙人通过淫乱和性怪癖传染给邻国的疾病(大概指的是可能由西班牙人从美洲带到欧洲的梅毒)。

路德还说,意大利人行为龌龊,为了保证妻子的贞洁,只能给她们戴上贞操带,而在德意志,“肉体、妻子和孩子是可以放心的”。

可能是因为宗教改革初期,镇压新教徒的神圣罗马皇帝查理五世同时也是西班牙国王,并且他特别倚重西班牙人,所以路德特别讨厌西班牙人,说法国人虽然有淫欲,但西班牙人是彻底地放纵和狂暴,在好色方面超过了意大利人和法国人。

这种观念在德意志深入人心。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女性的贞洁放心,所以他们相信德意志民族是一个在种族和血统方面“纯洁”的民族;而其他民族因为混血而堕落。19世纪的德意志民族主义者坚信,德意志民族是“长着高傲的蓝眼睛和金黄色头发、体格强壮和身材魁梧的民族……他们勇敢……对朋友正直忠实,开诚布公……不屈服于任何强权……誓死捍卫自由”。

但我们今天知道,德意志民族在演化过程中混合了许多民族的血统,上面的自吹自擂纯粹是时代产物。而且,种族纯洁性的相关理念,在20世纪造成了弥天大祸。

德意志人自认为英勇善战,其他民族倒是很少反驳这一点。1471年,教皇使节坎帕诺(意大利人)就力赞德意志人能征善战。

但是,他这么说,却是不怀好意的,因为他企图劝说德意志人去攻打奥斯曼土耳其人。他奉承德意志人,是想让他们当教宗的炮灰。而且,在坎帕诺这样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精明世故的意大利人眼中,好战不是文明民族的特点,恰恰是野蛮人的特点。他自己讨厌德意志人,于是来了一个一箭双雕,劝他们去攻击土耳其人,最好能两败俱伤。

德意志人善战的说法流传极广。历史上,德意志雇佣兵的确打遍欧洲,英王镇压北美殖民地起义的时候还用了大量的德意志雇佣兵。而近代普鲁士的暴烈崛起,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更是让德意志民族和军国主义紧紧捆绑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好形象。

坎帕诺吹捧德意志人是言不由衷的,因为他的真实想法是,德意志人是野蛮未开化的人。一是他们的语言令人费解;二是他们的体味很重,“如果他们活在世上都发出腐尸般的恶臭,那么死了以后得有多臭啊?”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人也骂德国人体臭,在整个德国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所以德国人是野蛮人。法国人对德国人的攻击非常凶残:首先因为德国人嘴馋贪吃,其次他们的消化器官机能亢进,所以身体会发出刺鼻的“恶臭”。1915年,法国的一本心理疗法专业期刊上刊登的一篇文章的题目居然就是《德国佬屎多》。

明克勒是德国学者,他带着挖苦的口吻,描绘了德意志民族“迷之自信”的丑态。我觉得,能够有这样的自省觉悟和自嘲能力,德国人毕竟还是厉害的。1943年,德国军官亨尼希·冯·特雷斯科夫在波茨坦的驻军教堂为自己的几个儿子举行坚信礼时,阐释了德国人反对无条件服从的精神:“普鲁士精神包含着一个重要的责任,那就是誓死捍卫真理,服从内心和外在的纪律,履行自己的义务。但是,如果不指出普鲁士精神不止于此,就谈不上普鲁士精神,而人们却经常在这方面产生误解。真正的普鲁士精神从来与自由这个概念密不可分。真正的普鲁士精神是责任与自由的结合,是不假思索的服从与适中得当的自由的结合,是为自己自豪与对他人理解的结合,是严厉与同情的结合。假如失去这些联系,就会变成麻木冷漠地服兵役,就是堕落为心胸狭隘和刚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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