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出轨后,一段关系的反思与重生

作者:admin 2020-07-12 我要评论

我之所以能接受大川回来,底线恰恰在于,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承担未来可能发生的又一次失去。 婚姻本质上就是承诺一段长久的关系,是一个约。你们敢不敢说:我们说...

我之所以能接受大川回来,底线恰恰在于,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承担未来可能发生的又一次失去。

 

婚姻本质上就是承诺一段长久的关系,是一个“约”。你们敢不敢说:我们说话算数,我们一起生活。在这段关系里面,必然会有让步,关键在于界限在哪儿(插图 范薇)

 

主笔/徐菁菁 口述/心乐(化名)

你能不能原谅我?

那天,我正在老家的电影院里看电影,突然收到了大川的微信。他问:“我能回家吗?”

大川(化名)是我先生。在那一年的年初,我们遭遇了婚姻的七年之痒。大川告诉我,他爱上了别人,想要离婚。一开始,我无法接受这段关系的破裂,希望他冷静一段时间再说。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整理自己。等到那年夏天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和包括户口本在内的证件都交给了他。我们没有孩子,也没有复杂的财产分割问题,只要他下了决心,我们随时可以去民政局办手续。主动权在他手上。那时候,大川从家里搬了出去,但那几个月,他还会时不时地回来一趟,有时候是来拿东西,有时候是看看我们一起养的猫。我们保持默契,彼此不打照面。

收到大川的微信,我以为他又是例行回家看看,便告诉他,我这几天不在家,可以去。可是他回复:“不是,我想回来。”我一时回不过神。我走出电影院给他打电话。他说:“我就是想回来,你能不能原谅我?”我说:“我现在完全不能明白你在想什么,要不然你想清楚写封信给我。”

直到现在我也没收到这封信。大川后来说,原因真的很简单,最初的激情过后,他和那个女生两个人根本没有话讲,也没有能够在一起生活的感觉,他心里放不下我。他说:“你让我还能怎么解释?”他解释不出来。

有些人认为,一旦有不忠发生,婚姻里的所有情感就土崩瓦解了,但真实的生活远比这复杂得多。就在我们犹豫是否要离婚的漫长时光里,我们依然会在微信上交流。工作、新闻、生活,我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大川回家的时候会往冰箱里添置东西,还有几次干脆留了做好的菜给我。他觉得他不在,我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吃得都太简单。我对他的关心也没有因为伤害戛然而止。就在他刚开始提出离婚的时候,我能看到他面对自己的情感纠葛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有几个月,他很少吃东西,睡不着觉。我会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承受得了。他提出回家以后,我并没有马上同意。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来送东西,我在楼下等他。上楼时,我走在他前面。到家开了门,我转身才看到灯光下他的脚——天很冷,他光着脚没穿袜子。我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特别不舒服。“你怎么让自己过得这么落魄?”我问他。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他“耍赖”问我能不能留下,我让他把家里的另一间卧室收拾出来,先做回室友。

很多人的婚姻是从荷尔蒙爆棚的爱情开始的。我遇到过那种让我看到就心跳加速的人,但大川不是。我和大川是初中同学,高中的时候又是同班、同桌。在我看来,我们是哥们儿、朋友,我还帮他追过女生。大一的时候,大川曾经向我表白,我几乎是当场就拒绝了。我对感情是如此懵懂,我没办法相信,他会喜欢像男孩儿一样、作为好朋友的我。

在那以后的8年时间里,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学习生活,我们都经历了恋爱、失恋,都在各自的学业生涯里遇到挫折,也都遭遇了家庭的几番重大变故。大川相依为命的父亲重病时,我陪他去超市买小米熬过粥。有一回我母亲突发急病,紧急手术,我从学校飞到北京,是他去机场接我,一路高速开车回家。我始终视他为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那几个朋友,两个人相互支持着走过对彼此来说都不太容易的几年。

读研究生的时候,我们两个又到了同一个城市。那年夏天,大川一个月高烧不退,瘦得不成样子。他身边就我一个朋友。我拉着他到处看病。第二年,他再次犯病,这才发现之前的诊断是错误的。病情拖了太久,已经变得很严重。确诊的那个下午改变了我的一生。我还记得当时大川在做CT,我站在病房外等结果,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个人有可能会离开我。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爸爸,大川还有谁呢?除了他,我又有谁呢?我意识到,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不可取代的、唯一的存在。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我要跟他在一起。

锚与翅膀

虽然我的婚姻出现了各种问题,但我今天依然会劝很多年轻人结婚。人为什么需要婚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简单:你愿意跟这个人长久地在一起。你们两个人一起做饭就没那么累了;你们的生活更经济;下大雨的时候,有人惦记你回家没有,和你相互照应。我可以很独立,但有他的生活比没他好。当我面对压力的时候,脆弱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个人值得信任,能够帮我一把。我也相信,我的一部分快乐确实是建立在我可以让另一个人更快乐的基础上。大川看我吃他做的饭会高兴,我收拾干净家让他觉得舒服。我能照顾好另一个人,这是一个人很实际的幸福。

大川的出轨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轻易放弃这段关系,因为理智告诉我,我们彼此珍视的东西、我们在过往经历中沉淀下来的感情,所有收获并没有因为他当下的过错而改变。

在大川之前,我有过几段不成功的感情。它们不是不符合父母的基本要求,就是因为各种狗血原因被第三者毁掉。和大川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对爱情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谓“婚姻”,拿掉那些制度性的安排,本质上就是承诺一段长久的关系,是一个“约”。你们敢不敢说:我们说话算数,我们一起生活。在这段关系里,必然会有让步,关键在于界限在哪儿。和这个人在一起,你需要让步10条,和那个人在一起,你只需要让步1条,但很可能,那1条是你不能接受的,那10条是你没那么在意的。我和大川的关系里,一直都有我不喜欢的东西,但我知道,恰恰是那些我最看重的东西,有些是他可以给我的,有些我们彼此都能珍视和守护。

在我的世界里,父母的分量很重。他们是我的羁绊,也是我的幸福所在,是我生命中不可能漠视的关系。我在大学时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彼此感情很好,只是我父母不认可他。那几年,我夹在中间压力很大。但最后我们分手,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反对,而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理解我为这段感情所承担的东西。他不明白一个女孩为什么跟家庭关系这么紧密,为什么要那么看重父母的意见,一定要获得他们的认同。大川各方面的条件同样不符合我父母的要求。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曾经隐瞒父母很多年。为了让父母接纳他,我们都做了很多努力。但大川始终非常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爸爸妈妈。他愿意跟我一样,对爸爸妈妈投入除了我之外最多的感情和时间,也感恩我的父母回馈给他的接纳和呵护。

我和大川在一起的十余年见证了彼此事业的成长;经历了彼此原生家庭的变故,数位亲人的离世;我们搬过十余次家,从租住半地下室到有了自己的小房子。这些年里,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都是跟大川一起面对的。他对我的关心和爱,确实是除了父母之外,任何人都没有给过的。在我看来,我们俩是一个共同体,在他面前我不用伪装。而且我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解释,他能明白,而且只有他能明白。

大川搬回来和我做室友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我们一起养了多年的一只猫病重,进入弥留阶段。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能够理解这只猫对我意味着什么。在喵喵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只要不上班,就躺在床上,把它抱在胸口。我抱过前半夜,熬不住睡着了,他会把猫接过去,也抱在怀里。我们都希望,在它最后的时间里,始终身边有人。于是我们达成了默契,我早下班,他晚上班,尽量错开。直到它终于不吃不喝,几乎不动的那天,我跟公司请了假。我让大川去忙他的事,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澡。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喵喵不再呼吸。我起身冲到卫生间门口,告诉大川:它走了,它走了!他冲出浴室,到床前一边摸着喵喵的头,一边安慰我。他立刻跟同事联系,请了假。我自己一个人在卧室哭了很久,等我终于平静下来,抱着喵喵的东西走出门,经过卫生间的时候,看见大川背对着门,捂着脸,一个人在呜呜地哭,肩膀猛烈地上下抖动。在那一刻,我知道,只有他会跟我一样难过;只有他,能跟我分享这份共有的情感和记忆。我们还是一家人。

虽然在结婚以前,我们已经相濡以沫多年,但在刚结婚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危机。他比较自我、任性,性子慢、行动力弱,而我相对严肃、自律,性子急、做事风风火火。这些特点映射在生活习惯上,常常令我们因为种种小事发生口角。但我很清楚,中规中矩的我骨子里其实对于随性自由、有批判性的人极为欣赏。这些年,我们不断地磨合,彼此补足。因为有他在,我整个人的节奏也跟着慢了一些,状态放松了不少,遇事也更加冷静和理性,少了很多人云亦云的盲目。在他身上,我实现了某些我自己不曾拥有的自由和想象。以前的我,不敢想象在房间混乱的状态下入睡,后来,偶尔也学着不洗碗筷就躺倒大睡;以前的我,不敢想象可以勇敢地跟同事说不,拒绝别人的要求,后来也可以黑着脸偶尔发个小火。我常常觉得,我的存在之于大川,就像是一个锚,他自我、随意、极端、情绪化的一面在某些时候会被我制约住,这个锚会让他不至于跑得太偏、完全失控;而他的存在之于我,就像一对翅膀,可以在我闷着头走得太过沉重、乏味的时候偶尔带我双脚离地、飞那么一下,让我有更广阔的视野,生活不至于因为眼睛紧盯地面而太过紧张、近视。

理智告诉我,我们彼此珍视的东西,我们在过往经历中沉淀下来的感情、收获并没有因为他当下的过错改变

 

空气与爱人

在这么多年的相处和婚姻里,大川对我慢慢变成了空气一般的存在。我一方面离不开他,另一方面变得太习惯于他的存在。结婚的时候,你和一个人立下约定。真正维系这个约定的是“珍惜”二字。如果你不能始终以珍惜、好奇的眼光看待这个人,婚姻总会倦怠。看起来约还在,可联结的人已经变了。

出轨的事情发生后,有朋友安慰我,这就是他不珍惜、犯浑,不是我的错,以后难免不再发生这样的事,认为我应该跟他离婚。但以我的观察和生活经验,我有一个很明确的认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出了问题,不只是一个人犯了错误,是这个关系发生了变化。对于我而言,问题变得很简单:我是不是还想要这段关系?如果是,我能做什么?我可以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指责他违背诺言,把错误全部归咎在他头上,但这只能在情感上让我得到一时的发泄和满足,让我觉得自己其实很好、有被爱的价值。可我更想弄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就算我们真的分开,我也不能把这些问题带到未来的生活里。

记得大川刚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说离婚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会和另外那个人走到最后、有结果,但他觉得我们的婚姻已经难以为继,他没办法面对自己和我的关系。我逼着他说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到底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问题。我对他提出的种种“控诉”感到非常震惊,因为我不得不承认他在琐碎生活中的种种不适感是有理由的。

大川特别爱开车。我一直认为,开车接送我上下班对他而言不是负担。有好几次,我在电话里和他说“你等一下”,我加着班,很容易忽略时间的流逝,他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大川出轨前有段时间,我和团队里的同事们对公司存在的一些问题感到很焦虑,我也犹豫是不是应该换工作。好几个晚上,我和同事们喝酒,就这些问题聊到很晚。聊完以后,我会让大川开车先送一位家很远的同事回家。我以为憨厚的他对这一切都不介意,可他后来告诉我,他对我们所有人踌躇不前的状态感到失望,也对我感到生气,他认为我早就不该把自己的生活、情感消耗在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人、事之上,我根本不在意他对整件事情的分析、意见,只在乎同事的看法和自己的焦虑。

大川还提出,我们之间的交流其实存在问题很久了:虽然我好像总留了一双耳朵给他,但没有真的在听。这句话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总以为,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他的一切我都了解,但仔细想想,他的状态、工作、所处的环境,这些年里其实也是不断变化的,我并不真的了解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比方说我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也熟悉他的工作内容,但具体他面对的困难,跟同事的关系,他的焦虑和困惑,我确实一概不知。一直以来,我们是交流频率非常高的情侣。我们会在工作的时候彼此发信息,分享自己遇到的一些事情。表面上看,我还是在回复他的消息,可实际上我只是带着一种惯性在交流。就像父母总可以很轻易地回应孩子:你好棒!夸奖背后没有具体的内容,本质上是一种敷衍。

回顾我们的整个婚姻,问题一直存在。我知道,没有人能够像大川一样接受我的全部:我的骄傲、我的独立,还有我对家人的无所保留。可我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在我的内心里,其实一直有一层隐秘的想法。当初我决定和大川在一起的时候,我各方面的客观条件都比他要好。他生着重病,我带他看病,悉心照顾他;他没有办法工作,也没有办法做重的家务活,经济和生活上的压力都是我来扛。再加上我为了我们的关系承受了父母方面的压力,我深感我为他付出了很多,不得不说,在后来的相处里,我实质上把这些当作了我们关系的筹码。

等我们走进婚姻的时候,大川的状况逐渐好转,我对他的关注就减少了。结婚七年,我留给婚姻的时间其实很少。头几年,我父母相继重病,我倾其所有,一直忙于尽女儿的责任。与此同时,我的事业心很强,原生家庭的情况稳定以后,我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想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几乎是全身心地扑在了事业上。我自我感觉还是很关心大川的,可就像他跟我吵架时说的,每天我都会关心他:晚上到点去食堂吃饭了没有,早上起来药有没有按时吃,晚上几点睡的。但这些其实在他看来都不重要,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无微不至关心他生活的妈妈,而是一个妻子。

我们曾经创造了很多过去,积累了很多共同的经验和情感,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在消耗情感的库存,没有创造出新的东西来。

我是谁

大川曾和我感慨,从前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传说中的中年危机,七年之痒,这种事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现在他知道,原来他也脆弱得很,他对自己也没有那种骄傲了。我想,这是他对自我的审视。

婚姻里的变故,不仅让我以一个新的眼光看待我们的关系,也让我重新去整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你拥有一个完整的自我,但其实在关系里,限制之中、摩擦之中,你感到痛苦,你要坚持一些东西,放弃一些东西,你更明确地知道哪些东西对自己更重要,哪个自我可能更真实一些。我一直认为,婚姻关系和自我最近。亲子关系是血缘赋予的,你没有办法选择,但在婚姻里,两个人走到一起,完完全全是因为你这个人。当你选择的那个人说他要离开你的时候,你不得不去想:我究竟是谁?

其实我认识大川的出轨对象。在我看来,她确实是比我更有吸引力的女性,我甚至完全能理解大川为什么被吸引。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比我鲜活、生动。这也是我没有办法单纯地仇恨、愤怒,或是简单、粗暴地处理这件事的原因。

记得大川和我提分手的时候,他对我有一个评价。他说我没有假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爱吃的东西,一切跟自己有关的事好像都很随意。我特别光明、积极,却紧张、无趣,永远都在为工作、为别人努力付出。简而言之,我越来越没有自我了。这个批评在别人眼里可能矫情,可我知道它的分量。大川喜欢足球,能够记得很多球队和球员的信息;他喜欢车,对各种车的参数了如指掌。这恰恰也是他让我着迷的地方之一,我惊异于他能在这些只属于自己内心的东西上如此投入,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种状态。

这大概是最猛烈的一击吧。你到底是谁?你除了做个好女儿,优秀的职业人,你想要什么?你做什么会开心,会满足,会觉得踏实?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从小接受家族荣誉感教育:别人可以哭,可以退缩,但是你不可以,你要始终坚强、进取。女性的自我意识很多时候是和自己的身体、和美相关的,但从小,别人可以“臭美”,我不可以。一直到成年以后,对打扮自己这件事我都没有任何想法。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发展自己的爱好和才能。小时候,有老师来找我:你手指长,可以练钢琴;小孩身材不错,可以练芭蕾。我爸妈都拒绝了,说你就好好学习。我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没有明确的自我;我是软弱的;我渴望被需要,只有在被需要中我才能感到自我价值。我太害怕承认这一点了。

大川有句话我很认可,他说我们在以前的婚姻里在“彼此驯化”。我们容忍彼此不正确的行为模式,任由它们最终毁坏了我们的关系。其实在婚姻里,彼此要尊重对方,也要尊重自己。一段婚姻能不能存续,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它成为各自前进的障碍,不要让它阻碍我们变成一个更完整的自己。多年前大川重病初愈的时候,他曾经和我说过自己想花三年的时间尝试写小说。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当时,我极力反对。我认为他必须去找一份正经工作,缓解我们两个人的经济压力,更重要的是,他要向我父母证明他是个可以接受的结婚对象。大川理解并接受了我的意见。回到当时的情境,我的现实考虑并非不可理喻,但现在想来,也未尝不可商榷。换作今天,我会从容很多。

反观我自己,多年以来,我拼命工作,在事业上获得合作伙伴和同事的认可;为了保持和父母的关系,我压抑自己的需求和欲望。当大川和我的婚姻没有出现明显问题的时候,我把他对我的接纳都视为一种认可。于是我有了一个庇护所,可以回避那些对自我的追问。那年夏天我们俩分居的时候,雨特别多。我印象很深,有一次下暴雨,我一个人从公司骑车回家,穿着雨衣,雨点砸在身上。我有种特别真实的感觉:我终于是在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了。我无处可逃,是时候正视我自己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学着更在意自己,倾听自己的需求,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坐地铁,一眼看见车门玻璃里照出的自己,突然感到:这张脸怎么那么难看?往下懈、松垮,老态毕现……我赶紧拿出手机自拍,放大了再看,抬头纹显现,眼角下垂,眼皮浮肿,鼻翼周围毛孔清晰可见,上嘴皮爆皮,下巴底下几个红包……我一时完全不能接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并不是因为我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而是因为我意识到,我终于开始真的在意自己美不美。从前我几乎不自拍,也很少刻意照镜子。

我在学着卸下在很多关系上强加给自己的负担。大川回来以后,我花了好几个月时间认定他对自己的选择是认真的。我决定重新接受他。当时的一个问题是,我的父母感受到巨大的伤害,无法接受我们的复合。在我过去的几段感情里,为了不让父母失望、难过,我都曾经让自己背负撒谎、隐瞒的重压。如果我还是从前的我,我会拿一纸离婚证让父母安心,然后和大川秘密交往。不过这一次,我拒绝重蹈覆辙。我给父母写了一封长信。我告诉他们,我以后不要再过不诚实的生活,不要再有欺骗、隐瞒,不管那欺骗、隐瞒是出于善意,还是各种的不得已。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和他们能够坦诚相见,哪怕他们不能完全理解我、认同我,甚至还会气我、恨我。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也有勇气为这个选择负责。

我也放下了我和大川关系里的一些负担。一直以来,我觉得大川的身体不好,他在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亲人,我对他负有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后来我意识到,他是个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他完全可以去开启另外一段生活,找另一个人爱他。当我觉得他并不是那么需要我的时候,我反而释然了很多,感到自己也并没有那么不能离开他。我想,我也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独自生活。在把离婚的主动权交给大川的时候,我的内心里已经完成了一场重新整合。我从此认识到,对于一个成熟和自我完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关系是不可失去的。

说起来似乎有些矛盾,我之所以能接受大川回来,底线恰恰在于,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承担未来可能发生的又一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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