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阳宇诺

某一天你读到一本小说，发现主人公的经历简直就是你人生的复刻版，你会作何感想？女作家薇塔·萨克维尔－韦斯特从小在诺尔庄园长大，对于她来说，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与诺尔庄园相提并论，她对它深深的爱胜过生命中的一切。但因为长子继承制的古老规定，薇塔将要失去诺尔庄园，于是她的朋友弗吉尼亚·伍尔夫送给她一份不同寻常的礼物——长篇小说《奥兰多》。《奥兰多》大量运用了诺尔庄园的历史素材，最妙的是，其中那位穿越时间旅行的跨性别主人公就是薇塔本人的化身。这份依靠非凡想象力构筑的礼物令薇塔心醉神迷。

原型对人物的认同无疑令人愉悦，但有时，认同感发生了错位，投射到本不是以其为原型的他人身上。大卫·格罗斯曼的小说《私密语法书》中，有个孤独、不合群的孩子名叫阿伦，他最要好的朋友是基甸。基甸是一个纯粹的以色列少年，童子军成员，会跟女生约会，梦想成为飞行员。基甸这个人物的原型是格罗斯曼16岁时的一个朋友，为了写作此书，格罗斯曼甚至特意采访了他。出书之后，格罗斯曼给他寄了一本，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过了一段时间，他给格罗斯曼打来电话，说他喜欢这本书，并且，他在书里找到了自己。

有时，小说创作出的人物会令原型感觉愤怒。海明威的小说《太阳照常升起》中，“比尔·戈顿”的原型唐纳德·奥格登·斯图尔特在进军好莱坞之后的多年间运势一直很好，但他对海明威的怨气一直没有消退，他说海明威一直在拿他当文学素材。当他读到海明威写于1937年的小说《有钱人与没钱人》时，对其中一个名为约翰·霍利斯的人物感觉震惊，他确信海明威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出了这个好莱坞高薪名导。更糟糕的是，斯图尔特发现自己的妻子似乎被写成了多萝西·霍利斯，一个淫荡的女人，背着丈夫和一个富有的男人出轨。这对斯图尔特来说是可怕的冒犯，他认为海明威有种摧毁挚友情谊的需求，到了最后，再没有别人可供摧毁，除了他自己。

有时，原型不满到要诉诸法律。作家亨特·S.汤普森准备给杂志撰写一篇文章，报道墨西哥裔记者鲁本·萨拉扎，此人与汤普森的朋友奥斯卡·阿科斯塔有来往。阿科斯塔是一名律师、编剧及活动人士。汤普森邀请阿科斯塔与他一同前往内华达州，参加那里举行的摩托车赛，后来为了收集素材，两人又回到拉斯维加斯，参加了区检察官大会。《惧恨拉斯维加斯》在《滚石》杂志发表后，阿科斯塔发现自己被塑造成了一个穿着黄色网眼T恤、四处向人兜售毒品、体重300磅的萨摩亚律师。对此他相当不满，通过法律途径表达了异议，但这并未影响该书的顺利出版，一直到今天，该书仍未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