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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饭桌与别人的生活

作者:admin 2020-04-25 我要评论

(图 谢驭飞) 每次去买东西我都很好奇别人的篮子里有什么,而且心痒痒地想八卦别人在买什么,吃什么,怎么做,可称我个人的灵魂三问。购物篮是生活的折射,用来...

(图 谢驭飞)

 

每次去买东西我都很好奇别人的篮子里有什么,而且心痒痒地想八卦别人在买什么,吃什么,怎么做,可称我个人的“灵魂三问”。购物篮是生活的折射,用来推断别人是怎样生活的,肯定失于片面;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多少一本正经讨论国计民生的长篇大论,所凭依的并不比亲眼看见的一只购物篮里的东西更靠得住。猜测与想象别人的生活,是人类自己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对别人生活的想象,某种意义上反衬和支持着日常生活。莫泊桑《项链》的女主人公玛蒂尔德梦想着嫁入豪门,在挂满绣着飞禽走兽的壁衣客厅里招待客人,摆开精美的大量银器布置的筵席;现实则是做小职员的丈夫不在乎桌布三天才洗一次,吃一碗肉汤就很满足。她的勇敢居然与她的虚荣成正比,正是小说家柳暗花明的大手笔之处——玛蒂尔德没有自杀,没有赖账,没有堕落,而是泰然自若地成了一个苍老粗壮善于劳作的女人。她其实还是热爱着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去买牛肉,在我前面有个男人正指指点点。他个头不高,身板单薄,穿着粗花呢西装外套,肘弯上两块补丁,戴着小圆眼镜,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副大学里常见的木讷羞涩的模样。我暗自嘀咕:他这是被妻子差来买东西的吧?他先是要了两条羊腿,都要去骨,骨头也要切成段另外包起来。我像镇关西自顾自猜测鲁提辖的购物清单用途一样,猜这人可能请客做烧烤。然后他又要了十块鸡胸肉和一整副羊肝。我忍不住开口问他羊肝应该怎么做,我喜欢吃肝脏类,但做不好。他仿佛有点吃惊陌生人会开口问他,其实这样的问答在杂货店和菜场经常发生。科学家和经常买菜做饭的人都知道,同行是最可靠的信息来源。虽然他有点儿吃惊,但还是回答了我:把羊肝切成方糖大小的小块,在锅里煎炒,炒到差不多熟,撒一种混合香料粉。我看见递给他那一整副刚刚包好的羊肝,想他家里是不是有做西班牙烩饭那样的大铁锅,才能把一整副羊肝“切成方糖大小的块,在锅里煎炒”。

看别人吃饭也很有趣,尤其是饭店的员工吃饭。中餐馆在高峰时期之前或者之后就会摆开员工餐,有鱼有肉有烧味有青菜,一大盆米饭,清洁工、服务生和厨师都团团围坐默不作声地吃,很有家庭感。有一次在土耳其餐馆吃饭,后堂转出几个健壮的男人,跟侍者很熟的样子。他们找了张僻静的桌子坐下来,侍者开始给他们端菜:一叠面饼,一盘子十来个剥好的白煮蛋,两三碟蘸酱(一种是辣椒酱,一种是酸奶酱),两三碟淡紫色的腌橄榄,还有几个纸盒。一个男人用餐刀将白煮蛋熟练地一切两半,撒上碎辣椒,就着面饼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从纸盒里舀了大勺白白的酱送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悟过来那是酸奶。几个人不一刻风卷残云,连橄榄都只剩核。侍者又给每人端了一杯土耳其茶,玫瑰红,每碟边上配两块糖。虽然我刚吃完一大盘烤肉,还是很想尝尝白煮蛋和酸奶配面饼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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