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梅979

“儿子问父亲，结婚是什么感受？父亲说，就是把你手机里所有的音乐都删掉，只留下最喜欢的一首，然后无限循环，由喜欢到厌倦再到习惯。”这是某音乐应用的听众评论，当我们需要将睡前音乐固定成一套曲目，以便每日循环播放，大致也是寻此感受。要喜欢的，又不能喜欢到亢奋，最好能像习惯空气一样习惯让它伴你入眠。

由此我为自己选择了舒伯特的艺术歌曲。有些艺术歌曲稍多高潮段落，或宣泄或悲伤，由于叙事的需求，要表达起伏的情感，不适合营造平静的夜晚氛围；女高音、女中音无论是欢快或凄婉，音色略华丽尖锐，更适合唤醒；三大男高音的精彩演绎更是嘹亮宽阔得让人无法直视。

于是一直锁定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冬之旅》。舒伯特31年短暂的人生创作了600余首艺术歌曲，其中大部分只用一架钢琴与男中音或男高音的简单组合，钢琴声部的音型和织体简洁清晰，人声更是浪漫、隽永、克制。《冬之旅》是舒伯特于1827年根据诗人穆勒的《流浪号角手遗稿诗集》的最后部分谱曲而成，“我不想搅扰你的美梦/打扰你平静的休息是多么的可惜/你不会听到我的脚步声/轻轻的，轻轻的，我把门关上/我在门上写着‘晚安’/这样你就知道/我离开时仍然想着你”。

诗集里面有主人公对离开家乡的那个冬夜的回忆，恋爱时期的菩提树、冰雪之下的绿草、演奏手摇风琴的街头艺人……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时期，不顾一切地爱着爱情，和爱情带给我们的一切，这种宁静、朴素的絮语不会带走听者思绪，合上双眼，感受微微颤动的树叶，风掀起了纱帘、钢琴手低垂的睫毛、儿时那个房间的笑声和味道……无求无喜，暗香浮动。德语中有一种发音，很像漱口时发自喉咙深处的“嚇唬嚇唬”声，我始终没有听习惯，但优美的诗歌意境与旋律的统一平衡感，加上是听不懂的语言，若有若无地让我忽略了这些细节。

好听的音乐很多，这样的情境下却不能欢欣振奋，不能愤怒倾诉，不能撩拨欲望。要蓬松软绵的浮云而不是阴森带电的积雨云；要洁白细碎的满天繁星而不是凡·高笔下浓墨重彩的冰岛罂粟；要夕阳下村落中玫瑰色的斑驳土房而不是冲向云霄的哥特尖顶。

长日将尽，让阳光缄默让蝴蝶并拢翅膀，让飞鱼潜入海底让月光缓慢洒落，去找属于你的睡眠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