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谢驭飞）

文/莫幼群

差不多每个宝宝，都是重度的恋鞋癖患者。

影片中常有小女娃偷穿妈妈高跟鞋的镜头，拍得既俏皮又唯美；其实男娃也是这样的，把穿大鞋当成冒险的游戏和快乐的挑战，乐此不疲。在那由地板或地砖或地毯构成的浩瀚海平面上，一双双鞋是最令他们兴奋的航船，瞧，各色各样的船儿开过来了，呜呜呜……我一位朋友的孙子更绝，常做小狗状，叼着一双双鞋子满屋子跑，汪汪汪……

从宝宝的视角来看，他们习惯于盯着脚下，所以孩子先认识你的鞋，再认识你的脸。

我儿子很早就建构起一双双鞋和一张张脸之间的对应关系。他义不容辞地担任着拖鞋管理者的重任，入户门旁的储藏室正是他严格执纪的地方。等大人上班或外出后，他会把你换下来的拖鞋摆得整整齐齐。有一次我回家，因为疲累，一时糊涂误穿了我爸的拖鞋。这极大地冒犯了他的秩序感。他赶紧追上来，把已经走进书房的我拖回储藏室，非得换回自己的拖鞋才算完事。老子的鞋子，老子的老子的鞋子，应该各归各主，岂容乱了辈分？

我儿子对别人的鞋子持海纳百川的态度，每当有一位家属添了一双新鞋，他都要研究半天。但他对自己的鞋子则情有独钟，还挺恋旧的，通常会抱着一双鞋子穿很久，舍不得换。在让他穿下一双新鞋子前，得做许多解释说服工作才行，最常用的理由是“这双鞋子里藏的小人累了，得休息了”。

有时他看得很低，低到尘埃里；有时又看得很高，高到巧云上。

有好几回，黄昏时带儿子散步，他总是能发现已经在天边悄然而出的月亮，并且高兴得什么似的，就像月亮是自己亲手放的气球。那薄得快要被夕阳融化的月亮，极轻浅，大人们往往忽略。因为视角的缘故，宝宝昂头看近旁的爸妈是很费事的，时间稍长脖子会酸，看高远处的月亮反而更舒服一些——看爸爸时很难，看月亮时很容易。天上的月亮和天上的鞋子，都是他视觉的舒适区。

还有星星。其实城市的夜晚已经过于朦胧，宝宝在城里是难得看到星星的，但我儿子把高于自己的闪光点都当作星星，所以他从小就会看到很多星星。吊顶上的小小筒灯，大人衣服上的闪闪纽扣，睡袋上的星星图案，枕头上的星星绣花，红旗上的四颗小星一颗大星，也都在一闪一闪，那是大人们所不在意的光亮。当然，长大的过程中，好多这样的星星消失了……

还有天上的飞机。植物园是看飞机的好地方，因为视野开阔，没有高楼遮挡。我们常常在空旷的草地上闲逛，看着地上的小虫爬，看着落叶被风吹着走，突然他会顿住，说：“什么响了？什么响了？”就在渐浓的轰隆轰隆声中，父子俩一起抬起头，看着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航线，从空中掠过……

什么一闪而过，什么将被长久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