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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公使的韧劲儿

作者:admin 2019-10-29 我要评论

咸丰八年四月十六日,即公元1858年5月28日、俄历5月16日,沙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与大清黑龙江将军奕山经过数日角力,最后签订《瑷珲条约》。如果说此前的...

咸丰八年四月十六日,即公元1858年5月28日、俄历5月16日,沙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与大清黑龙江将军奕山经过数日角力,最后签订《瑷珲条约》。如果说此前的中英《南京条约》是一个城下之盟,以武力打开了清朝的门户,此条约同样是迫于军事高压,导致大块领土的丧失,带给国人更为刻骨铭心的伤痛。清廷将之称为“逼签”,先是朦胧隐忍,意识到其巨大危害后力图挽回,在一段时间内拒绝承认,最终仍不得不接受。 谁是签订《瑷珲条约》的罪人?当然非奕山莫属。是他身任边镇而无所布置,是他准备不足却追着对方要谈,也是他面对咄咄逼人的穆督退让屈服……史学界还翻出这个宗室将军的一屁股旧账,在广州的败阵赔款,主政新疆时签约通商,痛斥他是一个资深投降派,而忽视了所奉密旨与皇上的催促。除了“权为驾驭”,奕山还有别的选项吗?如果不是奕山,换一个人(如主战的僧格林沁或胜保)结果又会如何?

民国时期,蒙俄边境的买卖城(恰克图)

 

在恰克图吃了闭门羹之后,普提雅廷与戈洛文被逐出的废然而返不同,他转向黑龙江水道,继续向着中国前进。不管心中怎样幸灾乐祸,穆拉维约夫总督还是赶过来热情接应,一路陪他到瑷珲,再送一程后在江上挥别。他会预测到老普到天津的情形吗?很自然,但大约不会多讲,看到公使大人的一意孤行,再多说就显得居心不纯了。倒是老普对他说了不少,其中有一句被穆督记了下来,大意是:与日本人打交道,要比与中国人打交道愉快得多。

普提雅廷在尼古拉耶夫斯克(庙街)待了几天,会见了随后抵达的美国派赴黑龙江的商务代表柯林斯,然后换乘“亚美利加号”(即穆督刚刚购进的那艘蒸汽轮船,又译作“美洲号”),由海路前赴中国。柯林斯实在是一个好奇心重、笔头也勤的家伙,记述了这个港口城镇的河道、港湾、流速乃至地貌与土壤情况,还欣喜地发现四艘来自美国的商船。他在书中也记下普提雅廷起航的情形:

7月12日,星期日。中午12时温度80度。天气晴和,有海风。海军上将普提雅廷和随从人员登上“美洲号”轮船。13日早晨,“美洲号”轮船起航。科萨克维奇省长和随从人员登上“阿穆尔号”轮船护送那位海军上将入海。岸上的炮台为此鸣炮致意。美国船上悬旗庆祝。两只轮船向河的下游行驶,鸣炮回礼,最后消失在突出的海岬和角堡的后面……(《西伯利亚之行》第273页)

与5年前担任赴日公使时率领一支舰队不同,老普此次辗转赴华,所乘仅此一艘轮船,还是拜穆督的慷慨借予。穆拉维约夫曾向皇弟康士坦丁亲王表示会全力支持使团,“我甚至准备亲率一百名哥萨克护送普提雅廷到中国,即或我不参加谈判也无妨”,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连一艘护卫舰也未派。老普心知肚明,仍坚定地前赴中国,茫茫大海,一叶孤舟,吾往也。

没有看到该使团的文献和普氏日记,无以知晓他们在海路上的详情,根据清朝档案,“美洲号”于咸丰七年六月十八日(1857年8月7日)抵达天津白河口拦江沙外,全程25天,也是够拼的。此前普提雅廷已致函理藩院,奕山也将其在瑷珲打探情况一事奏报,清廷颇为警惕,先命直隶总督谭廷襄严加戒备,又选派长芦盐政乌勒洪额、贵州布政使文谦、直隶布政使钱炘和协办此事。当地军营每日派出哨探划船到海面察看,很快就发现了“美洲号”。谭廷襄曾请求从京师派遣通晓俄语人员,以备翻译之用,谕旨以为反使对方猜出是朝廷所派,说俄国人“自必带有通事,但就其所述之语据理剖析,得其大意而止”。还记得尼布楚谈判吗?康熙帝特聘了两位外国传教士作为译员,实际上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而咸丰君臣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下旨将翻译重务全交给对方,不仅这一次,后来亦复如此,还自以为得计。

普提雅廷真的带了两名通事——据说在北京待过十余年,曾长期“借调”理藩院,精通满汉文字,也熟悉此间的风土人情,随行有七八十人。谭总督令属下扮作商人,驾驶渔船抵近侦察,再令知州陈钟祥登船,告知老普“天朝体制,各有专司”,俄国公文应由枢密院通过库伦办事大臣转理藩院,此地不敢擅自接收。普公使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赶走的,声称库伦方面无理爽约,不得不赶赴天津,如果这里也不收,就请在封套上写明“究竟何衙门何官不收”,自己立即回帆。清方试图了解俄使的真正来意,对方只称必须递交公文,就是不肯说。乌勒洪额等三人奏称,坚拒沙俄使团并不难,难的是将来另生枝节,无法收场。朝廷也意识到一个知州是打发不了俄使的,命文谦亲自登船,先讲规矩和道理,也可以勉强收下公文,前提是俄船必须离开,以后不得再来。

文谦以巡河大臣的名义前往,由于风浪太大,折腾到傍晚才登上俄舰,鹦鹉般学说了那一套标准措词,老普却说此地离北京不远,“情愿再次候信”。他还反问:如果返回听信,自己何必漂洋过海冒险前来?文谦说两国和好多年,不值得因此伤了和气,不管是恰克图、库伦还是黑龙江,定一个地方,就会将回文递到,老普又说雍正间两国订立在边界友好接待来访大臣条款,而库伦不接待,才由水路赶到天津,由此进京商议要事。文谦说天津民风强悍,万一出事就麻烦了,老普一笑置之,说围观外国人属于常情,愿看就看呗。对话至此,文谦已是没辙,只好假作生气,训斥陪同登船的陈钟祥多事,起身离开,被俄人拦住不放。陈知州赶紧表示文大人是来巡查河道的,请他来本想通融一下,既然讲不通,会转告地方官来接收,回文大概需要十几天。老普不答应,最后承诺8日内差人接件,才得以下船。当老普与文谦唇枪舌剑之际,另一个通事悄悄对陈钟祥说:英国人正在勾结太平军,密谋对贵国不利,若来此地很难抵御,投递公文也是相帮之意。陈知州告以中国自有退敌之策,也无意掺和外国的事情,但还是赶紧禀报上司。

清廷再发谕旨,认为文谦先不便再出面,命钱炘和登船,又编成一套词,对什么英法动向一概不感兴趣,甚至公文也不让他接收了。岂知黄昏时分,清军哨船照例远远盯着俄舰,突有一舢板飞速前来,将一个纸包掷入而去。官员赶去询问,俄国通事说:来此20天了,既无人收件,又毫无礼遇,天气炎热,即将离开,故将公文送出。清方赶紧告知布政使会来处理,俄人才把公文收回。待钱炘和登船,老普在一番寒暄诉苦后,竟表示直接赴京,老钱告知大船过不了拦江沙,便要跟随老钱的船前往,又说可让轮船开离,自己只带两个通事上岸等候。老钱忙说僻野村庄,岂是款待使臣之地。普提雅廷缓缓地说:如果真的拒收公文,我不敢勉强,也不会在此听信,“改日前来,恐不似今日见面光景”。钱兄听出其中的威胁意味,思忖半晌,接收了俄国的公文。

8月25日,“美洲号”启碇南行,临去时老普留下一个话:半个月后再来听回信。清廷得报深为不安,推测俄舰可能会去辽宁或胶东海口,立即传谕盛京将军庆祺、山东巡抚崇恩密为戒备,不许沿海百姓卖给他们食物,严禁俄人乘小船进各地海口测量。(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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