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是自由的，那么我愿意让你一个人

我想，这世界上一定还有人和我一样，比如你。

你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

在占据人生几乎四分之一的时间里，多少人在你的世界来了又走，却总有那么一位神秘嘉宾仅凭友情客串，给你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

最初的相遇一定是因为共同的契机，沙夏和Zoe就是如此。

“你往哪里走？”

“我们一定是顺路的。”

今天的Zoe高个子，黑大衣，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身不太“讨喜”的着装，可她就是喜欢这样，也一直是这么活过来的，这没什么不好。

十二月的北京。七百人的大棚里，竖条的巨幅广告，从天拉到地。到处都是啤酒，人头攒动如同最新鲜的泡沫。Zoe去了自己最喜欢的盲饮大赛，全世界啤酒领域的精酿大师都聚集在这里，她头一次觉得在这里，自己是活着的。

音乐是世界的语言，酒也是世界的语言。作为友情出场的翻译兼主持人，沙夏的台风有些不稳，但还是挺可爱的，Zoe在台下看着他，沙夏好像也看着她，好像老早就认识一样的。

扑通，没有人知道那一秒发生了什么。

后来沙夏说，那时的Zoe站在人群里像一枚闪亮的银币。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他们从海明威聊到了六十年代的旧金山，从240块的手提包聊到三毛，Zoe第一次觉得，沙夏是特别的，仅对于她。他们就这样在人海中互相望着。镜像一般，彼此发现彼此。

“我是想和你谈未来。”

“可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

不出意外的，他们在一起了。原来爱上一个人只需要119秒——打出一杯酒的时间。尽管他们并不总在同一个城市，尽管沙夏的车是跟朋友借的，房子是租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总能做出令Zoe欣喜的早餐，帮Zoe恰到好处的抹去失控的眼泪，甚至就连人生中那缥缈的梦想都如出一辙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沙夏什么都太想做对了，而Zoe呢，她只是个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的姑娘。只有这一点，却也是最致命的。

八个小时。沙夏从来不知道两个人可以在电话里聊这么久。甜蜜感随着挂掉的电话迅速消散，他感到头疼。清晨的大雾包裹着他，看不清前路，就像看不清他们的未来要去往哪里。

时差党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呢？太累了，一边想，却又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看有没有Zoe的消息。没有。失落袭来，他感觉自己被放了冷枪，站在711货架前，想不起自己买要买什么。

Zoe躺在红色的房间，盯着天花板，这三天真的太忙了。突然想起，好像几天都没跟沙夏打招呼。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而沙夏正在洗澡；等他慌慌张张冲出来接起，Zoe已经挂断了。

沙夏因为太急而撞到头，疼得龇牙咧嘴，而Zoe的挂断是因为手机没电了，累到没力气去插充电线，直接身子一歪，昏睡入梦。

“你觉得这样下去真的好么。”沙夏问出了很久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Zoe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两个人那么的合适，当他求婚的那一刻，自己就是说不出那三个字。美其名曰自己不太习惯有人太快走近自己的生活，可就是有什么不太对劲。

“我们结婚好吗？”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是没有信心和我一起生活么？”

“不是每个姑娘都只想着结婚的。”

不在乎恋爱和甜点的姑娘，

不痴迷成功和金钱的小伙子，

世界是因为这样的人而有趣的。

爱活在语言里，却死在了行动中，沙夏和Zoe还是分手了。原因是……Zoe认为沙夏是不同的，但好像并不是。

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Zoe化身为一枚头像，悬浮在社交软件里。那儿充斥着众多陌生好友的抒情、广告、调侃……是的，就这么讽刺，陌生/好友。爱发牢骚的就那几个，爱发广告的也就那几个，Zoe都不属于。Zoe几乎不冒泡。

Zoe不爱玩这些，她的豆瓣，微博，微信……总是静止在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以前，仿佛她的平行世界里自有一套计时法则。这让沙夏困惑，她到底是过得太好，还是太不好。困惑久了，总有手痒难忍的时刻，有时甚至是在大白天中午，沙夏会不自觉地点开她的微信，去朋友圈里逛一逛，盯着那几张早就发霉了的照片发呆。

有时候也怀疑，Zoe是不是早就把他分了组，屏了蔽……但又瞬间否定自己，不，至少记忆中的那个Zoe，从来不是这种人。

沙夏想起那天他对Zoe说的话，“就做你自己喜欢的啊！或者，什么也不做！”差点脱口而出“我也可以养你啊”，但想到Zoe个性，忍了一嘴，换成：“你不用担心生活的，有我在呢。”

该感动了吧，台阶都铺到脚下了，快扑到怀里来，沙夏暗自期待着，没想到Zoe说，“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不，可，能。别跟我说什么‘我养你’，这三个字根本是扯。时间一久，你不会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Zoe能这样想，当然不是普通姑娘，他再次被确认这一点。可是好像头一次，沙夏宁愿她“普通”一些，周星驰对着窗户吼这么一声，就可以被感动的那种。

若你是自由的，

我不会不愿让你一个人。

试图相爱，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很害怕被稀释在这个世界里吧，像孤蚁抱团，跟雨水作战。

但爱不解决本质问题。本质就是孤独，它甚至不是个问题，它只是本质而已。

我相信在这世上有很多不在乎恋爱的你，人之爱，无非甜点，饼干似的甜蜜，却脆弱无比。甜点有，当然好；没有，完全无妨，少吃，有利健康。

你不愿人生还没展开就已经折叠，变成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晚上睡觉的无聊纸盒。厮守，是爱情最扁平化的幻觉，被大多数爱侣当成夙愿——那个大多数，一定不包括你。

也许十年后你会接受那种轨迹，接受自己的平庸，接受自己一直找不到喜欢的事情是因为本来就没有特殊天赋。但再说吧，十年后再说吧。至少此时此刻，你不甘、不能、也不想就此收住羽翼。

“你还是你么？好端端的，一匹野马就是这样被变成驯鹿的。”

故事最后的他们依旧像一枚立旋不止，永不倒下的银币。就像小七在后记里告诉我们的：人生没有答案，它就是个研究课题。

以上这个故事出自七堇年的《晚风枕酒》，故事中的沙夏和Zoe是我、也是你。

没有人会教给你，相处的智慧是圆融。但若你就是一个不肯融化的雪人，在春天逼近的温暖里，努力保持自己的轮廓也未尝不可。

那么，若你是自由的，我不会不愿让你一个人，点题成功。

再多说最后一句吧。

姑娘别怕，若你想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就去做吧，尽管古龙最后给你的设定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