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过过一回生日。那是在学校，跟另两个同学以三人的名义共同过的。当时，在同学们“生日快乐”的祝福下，吃了点一直不大喜欢的蛋糕，低价的高粱酒倒是故作豪迈地喝了三杯，结果睡了几个小时之后，酒力发作，头疼欲裂，腹痛欲吐，心想这个生日可过得不怎么快乐。我的经历只是小意思，小说特别是金庸小说中，生日不快乐的人大有人在，有的人的生日还过得迭宕起伏，惊险百出。大侠郭靖本应在温润的江南牛家村呱呱坠地，可造化弄人，让他降生在远隔千里的漠北风雪之夜的沙丘。他“啼声洪亮”，多半有着对这恶劣诞生环境的不满。

 

三十多年后，他带杨过到终南山，两人正好赶上小龙女的十八岁生日。龙女士从小生活安然，生日这天贸然前来求亲的人打破了她的平静，她自然没有好脸色，于是指挥一群群的蜜蜂，将那些人驱逐走了事。又过了几年，杨过和小龙女在襄阳碰到了刚降世的郭襄。早产了数天的射手座女婴小郭，她美好又脆弱的性命在生日那天可谓危机重重，步步惊心。她遇上了冷血的金轮法王和恶毒的李莫愁，在他们的兵器和脚拳下命悬一线。十六岁芳辰那天，撩妹高手杨过铺张地送来三件轰动天下的大礼，真是给足了郭小妹面子和惊喜，但“心中说不出的惆怅”，这浪漫的生日给她种下更深的无果的相思，以至后来苦苦痴恋杨过多载，终在四十岁那年出家峨眉山。

郭襄的生日过得惊心动魄，她年少时的朋友张三丰的寿诞也很不平静。先是老张九十大寿时，弟子俞岱岩被人折了手脚，过了十年，江湖上诸多门派不请自来，跑到他的地盘，打着给他祝寿的旗号，实则暗携刀剑来找他的麻烦。更要命的是他心爱的弟子张翠山当场自戮，真是让他百岁寿宴摧肝肠。寿宴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不独张三丰。《碧血剑》中保定府的孟伯飞六十大寿时，贺客来了三千多，好交朋友的孟先生“掀须大乐”。可随后大儿子被神拳无敌归辛树打得命在旦夕，虽然很快得以救治，但这中间让孟伯飞又惊又怒，又悲又气，折腾得颇是够呛。而当年在江湖声名鹊起的帅小伙乔峰在二十五岁生日时，得到丐帮帮主赠扇题字，预示着这个大好青年的春风得意和无量前途，谁料到几年后，这扇子带来的荣耀没了，反成了他陷害丐帮副帮主的重要物证，以至被组织开除。

过生日不只折腾自己，有时还会连累别人。《连城诀》中荆州城的万震山过五十岁寿辰，乡下青年狄云穿着卖牛换来的新衣服进城来拜见，结果没曾想吃了一顿老拳，衣服也被弄脏了，命运更是急转直下。说起命运的起伏难料，还属王度庐小说《卧虎藏龙》主要人物玉娇龙的儿子。名门闺秀、风尘侠女、翰林的妻子、大盗的情人玉娇龙临产之际，住在西北之地的一个小客店。她的儿子跟郭靖一样，降临在风雪之夜，命运却比郭襄更曲折多变。刚生下来，他便被人用一个女孩掉包换走，之后的多年生涯中，他都在寻找自己的身世中沉浮。

玉娇龙的儿子被偷龙转凤，这有点像《书剑恩仇录》中乾隆的身世。金庸称写乾隆用的是民间的传说，类似的故事，还有我们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狸猫换太子。不过，他还是从玉娇龙的故事中偷学了几招，除了《书剑恩仇录》开篇的人物设置外，还有《雪山飞狐》中胡斐的出生，同样是在严冬冷风中的小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