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疯狂的韭菜）

 

时光倒退20年，也就是本世纪初，正是美国互联网泡沫破裂的时候，纳斯达克指数从5000多点跌落到1000多点，身处硅谷中心的圣何塞，互联网已是明日黄花，没有路牌广告，没有电视上的喧嚣，互联网的辉煌似乎早就被路人遗忘。但是，如果你是个陌生旅人，带着怅然的失意在清亮的新楼群间穿行，寻找能将你带出这个城市的灰狗车站，你就离不开互联网。至于上网的地点，你可以在市区的图书馆和圣何塞大学，你可以打印出地图，查找时刻表。最后，在市区一个破败的角落，找到如国内长途汽车站一样肮脏灰暗，与周围环境极不和谐的车站。

这正是我当年留学的一段经历。

那次互联网泡沫，A股市场也曾经跟着辉煌过，上证指数短暂地站上了2300点，后来又跌破了2000点，最低在2005年跌破1000点。

不同的是，20年后，在FAANG，也就是Facebook、亚马逊、苹果、耐飞和谷歌的带领下，今年的纳斯达克已经连破高点纪录，最高站上1.4万点，涨了10余倍，而上证指数还活在它2007年6124点的阴影下。科技改变了世界，中国的互联网巨头改变了中国的实体经济格局，也推高了纳斯达克指数，但我们的A股被无情地被抛在了后面。

如此情怀下，一份最近10年来的各国资产对比图不胫而走：印度股市涨了4倍，美国股市涨了3倍，唯有A股几乎原地打转。当然，若论起房价涨幅，我们是当仁不让的。或许正因为A股的疲弱，才成就了基金经理的辉煌。

A股第一只开放式基金华安创新混合成立于2001年9月21日，到现在快20年了，公募基金出现的前几年数量很少，统计上意义不大。根据万得（WIND）编制的基金指数，这些年基金的收益是远高于市场水平的，如2004年到2020年的17年间，沪深300指数有9年上涨，8年下跌，股票及偏股混合型基金有13年盈利，4年亏损，亏损年份占比仅22%。基金的表现远比指数强，并且从回报看，股票型基金指数的复合年化收益率高达16%，偏股型基金指数的复合年化收益率接近15%，都远远高于沪深300的9%，更远高于上证指数的5%。公募基金虽然每年有约2%的管理费用，但仍然如一股暖流，给这个备受摧残的投资者群体一个分享经济成长的“避风港”。

本轮行情的顶点，根据WIND的数据，截至2月10日，普通股票型基金指数、偏股混合型基金指数自基日（2003年12月31日）以来累计上涨1616.20%和1223.14%，均大幅超越同期沪深300指数的478.46%。在此期间，如果资金拥有者只把钱放在货币基金里，收益虽稳定，但货币基金的复合收益率为2.7%，仅与CPI相仿，货币基金只能保值，却不能增值。债券型基金过去17年的复合收益率为6%，比较稳定，但也未能给投资者带来可观的收益，更跑不赢房价。唯有基金给投资者以跑赢物价、房价的希望，也是中国投资者唯一可以和海外投资者比一比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基金真是艰难生活中的一股清流。那么，给我们的资产保值增值带来希望的基金经理又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又是如何打磨出超强功力的呢？

2021年2月1日，印度一名市民通过孟买证券交易所外的显示屏观看印度财政部长的讲话

 

2009年5月18日，印度股民聚集在孟买证券交易所外观看股票行情走势

 

唯有偏执才能生存？

一个月前，基金“抱团”还没有破裂，年轻的基金经理们如同在聚光灯下唱念做打，吸引着一波波的欢呼喝彩。

大摩进取优选的基金经理朱睿就是其中之一。他2019年4月开始担任基金经理，任职时间还不足两年。年初这一波行情中，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他掌管的基金增值了1/3，如此优异的表现，使他的基金频繁出现在各大基金售卖平台的首页，投资者蜂拥买入。

朱睿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去年年底之前他的业绩并不起眼，为什么能一下子从成千上万的基金经理中脱颖而出？原因是他搭上了年初“顺周期”行情的便车。所谓顺周期股与之前的周期股、强周期股意思基本一致，也就是低估值、盈利能力较强的白马股、价值股。在全球经济复苏的背景下，顺周期板块的盈利能力得到修复，银行股、化工股涨势惊人，朱睿的基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问题是，基金投资除了获取收益外，分散风险的功能也是投资人看重的主要原因之一。年轻的基金经理似乎并不在意风险，他们宁可重仓一个类型或一个行业的股票，以求短期一战成名。这在蔡嵩松、陆彬、赵诣等新锐基金经理中颇为普遍，他们的职业征程犹如坐了火箭，很快晋升为百亿基金经理。

蔡嵩松2019年2月起任诺安成长混合型基金经理，曾经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工作的他，也只有两年基金经理的经历，却因为重仓芯片股，投资风格偏激屡上热搜，被称为公募基金圈“第一网红”“住在热搜上的男人”。他旗下的基金业绩大起大落，比肩股票。其管理的基金规模一度超过了400亿元，整个2020年管理规模一年大涨330亿元，但论业绩，在众多公募基金中只是中游水平。

相对而言，另一位百亿基金经理陆彬的投资策略则相对平衡。金融专业出身的陆彬，2014年加入汇丰晋信，初入行先做研究员，2019年5月开始担纲基金经理，不到两年的时间业绩回报超过两倍，掌管的基金规模达到了130余亿元。陆彬也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战成名，他的投资秘笈是深度调研。这一年多时间他曾调研了几百家上市公司和相关企业，因此也有“调研狂魔”之称。

2019年下半年，初任基金经理的陆彬走访特斯拉上海工厂和特斯拉门店。当时还是新能源汽车的低迷期，他却从产业规划和行业现状的落差中，敏锐地发现了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复苏机会，于是开始大力度地投资，他也成为分享了整个新能源汽车大牛市的基金经理之一。

2020年基金排名大战如火如荼，到12月初，排在第一的基金盈利是120%，可最后的冲刺阶段，不到20个交易日，冠军基金一骑绝尘，最终盈利超过了166%，这就是农银汇理工业4.0，它的管理人清华学霸赵诣也是一位入职不久的年轻人。赵诣在2020年可谓风头无两，他不仅勇夺市场冠军，创出近4年来冠军基金纪录，更是一人独揽收益前四名。

赵诣的成功得益于他在新能源领域的专注，围绕“科技+消费”两大产业主线布局。看赵诣夺冠时几只产品的持仓，宁德时代、振华科技、通威股份和赣锋锂业等，高度重合，集中在光伏、新能源车、军工板块。可见他不是“鸡蛋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而是一旦看好即下重注，并且是高仓位运作。

赵诣去年11月底还落后广发高端制造10%，却在年底全面赶超，最后一个月的高仓位策略大获成功，而广发高端制造在最后一个月选择了偏保守的策略，大幅减仓，被赵诣甩在了后面。

有人注意到，冠军争霸战中，赵诣的重仓股几乎都是市盈率超百倍的股票，这和他的前辈、上一届基金冠军刘格菘颇有相似之处。刘格菘囊括了2019年公募基金前三甲，可前十大重仓股平均市盈率140倍。在A股市场，看似虚高的估值并不能阻止股价继续涨下去，刘格菘掌管的基金虽与2020年的争霸战无缘，却也取得了不俗的业绩。在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市场，勇敢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2007年9月15日，在北京举办的中国国际金融服务展上，投资者在易方达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展台前咨询（视觉中国供图）

 

盛名之下

在靠管理费生存的公募基金界，规模就是一切，也因为此冠军经理会充分利用排名大战的热度发行新基金。2019年获得冠军的刘格菘名声大噪，彼时他担任基金经理才5年多，随后资金滚滚而来，他掌管的基金很快就超过了800亿元。

正如电商平台上明星纷纷下海直播带货，明星基金经理对一家基金公司的效用，除了创造佳绩外，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带货。于是在广发基金，2020年初很快就形成了刘格菘“一拖八”，也就是一个人管理8只基金的局面，连一只债券型基金也归属其名下。

高回报引来高追捧，资金挤破门槛，这是基金业的铁律。2020年业绩靠前的基金份额都有了大幅增长。2020年初，赵诣管理的基金份额还没有超过6亿份，随着他的能力一步步展示出来，份额也在快速累积，到了年底份额已经超过了70亿份。因为要集中精力夺冠，一度不得不限购。不过，相对而言稳增长的基金收获似乎最多，选择了保守策略的广发高端制造一年中份额收获了上百倍的暴涨，成为了2020年规模膨胀最大的基金。

2017年的年度冠军是东证资管的林鹏，其管理的东方红睿华沪港深以68%的回报率摘得年度冠军。在冠军经理的光环下，他管理或者管理过的基金多达十余只。东方红系列基金以价值投资著称，林鹏也经常提到 “恪守价值投资的理念，重视公司的竞争壁垒和安全边际”这样的投资思路，他管理的十余只基金，至今无一亏损，虽盈利不是很突出，却也无大风险。东方红系列基金的募集经常演变为基金界的盛事，爆款频出，连那些封闭3年、每个申购者限售5万元的基金也会遭到疯抢。

东证资管是两三年前最炙手可热的基金公司，创始人陈光明也是那时候最炙手可热的基金经理。陈光明2005年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学习，东方红也在同年成立。2017年，东方红系列基金的平均收益率达到了60%，成立12年，其整体收益达到了25倍左右。那时候业内普遍认为价值投资在海外是可复制、可持续的，长期的回报也是值得期待的；可在国内市场，大部分投资者，尤其是个人投资者做不了价值投资。东方红基金的价值投资却大获成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即使在不成熟的市场，价值投资也能斩获超额的收益；并且由于A股大部分人追涨杀跌，有价值的企业被忽视，这给价值投资者以“捡漏”的机会，因此回报也更高。

可是，盛名之下，陈光明选择了单飞，和几位基金界的大佬成立了公募的睿远基金，这是一家私人股东持股的民营企业。睿远成立了，且是公募公司，给此前奔私募的经理们以希望，似乎成名之后若想利益最大化，今后不必再“奔私”。而创始人出走后的东方红基金也就没有了昔日鹤立鸡群的业绩。

基民追捧明星基金经理，如同散户追涨飙高的股票，有很多非理性成分。其实冠军基金经理往往面临着冠军魔咒，寂寂无闻的时候，基金规模小容易配置，成就冠军霸业的很可能就是一个行业的崛起，或者几只大牛股的表现。在一年期这样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基金经理要想业绩出类拔萃，配置必然会较为集中，这也意味着组合的兼容性较差。一旦市场风格变了，很容易从头部掉落到底部。从历史数据看，如果以每一只基金夺冠次年的业绩表现为标准，仅有泰达宏利成长、华夏大盘精选、中邮战略新兴产业等寥寥几只产品，次年排名仍能保持在上游位置。

基金经理们如同在聚光灯下唱念做打，吸引着年轻人的关注

 

常胜将军

散户基民不理性，除了普通投资者，基金募资来源更重要的渠道是机构，广发高端制造一年中份额增长121倍，背后就离不开机构投资者。机构更看重的是头部基金公司的平台资源，也就是基金公司的研发能力。基金20年的发展史，头部基金日益壮大，公司的研究资源、研究实力对许多中小基金公司构成碾压之势，专业机构在选择申购基金产品时倾向于选择头部基金公司。

2020年易方达基金四季报显示，基金经理张坤在管的主动权益类基金总规模达1255亿元，成为公募基金史上第一位在管主动权益类基金规模超千亿元的基金经理，一举超越广发基金刘格菘在管的843亿元，成为“公募一哥”。

如众星捧月一般，本轮行情基金经理的“爱豆”之首，非易方达基金的张坤莫属，其风头早已超过昔日的“基金一哥”王亚伟。张坤，200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硕士，毕业后即投身于基金管理业，先做研究员，后来独立管理基金，2012年9月开始掌管“易方达中小盘混合”，至今回报率已达到770%。张坤是贵州茅台这个超级风口的幸运儿，他牢牢把握住了茅台股价的腾飞。8年的投资履历中，他还展现了与年轻投资人不相称的稳定和笃定，很少换股，“咬定青山不放松”，易方达也因此成为全球三大酒庄之一。去年，易方达一家基金就获得了1600亿元的收益，规模也上了万亿。因为给投资者赚了大钱，张坤一下子晋级男神，成了饭圈里的“爱豆”。

更夸张的是，粉丝们甚至成立了张坤的“全球后援会”和“超话”，还给他做了应援图。有人还满怀禅机地悟出张坤的投资哲学，所谓认知决定了你的财富高度，你永远赚不到自己认知之外的钱。

在这个茅台飞天、SpaceX一次次完美回收、比特币飞升、新冠病毒肆虐的今天，人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互联网泡沫高涨的时刻。人们憧憬着科技进步的巨大红利，同时也为纸面财富的膨胀而欢呼。基金经理应运而生，成为新一代的国民偶像，被热捧、被追逐。不过，基金经理本质上并不具有“爱豆”禀赋，基金净值每日浮沉，一旦回撤过大，笼罩在他们头上的光环立马消失。春节后白酒股大幅回调，基金抱团股再也“抱”不紧实，张坤也从国民男神瞬间跌落神坛，被饭圈追着苛责。

2020年2月28日，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看盘操作

 

张坤管理着千亿级别的基金，重仓股除了腾讯，几乎都是白酒，其实是风险颇高的组合，业绩涨跌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基金史上，类似的例子其实很多，如2013年凭中邮战略新兴产业80%的回报率拿下当年投资冠军的基金经理任泽松，2014年再次以57%的收益率跻身同类排名前十，连续两年表现优异，行业中实属罕见，也因此有着非常高的人气。可从他的投资风格来看，最擅长的地方就在于对成长股的挖掘，他的重仓个股，十有八九集中在创业板。创业板大涨之时他顺风顺水，可到了2017年，重仓股乐视网一下子把他拉下神坛。

评判一位基金经理的能力，圈内更关注经理们长周期的表现。短时间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穿越牛熊，至少两三轮行情过后，方显英雄本色。

那些“长跑类明星”的制胜秘笈是分散风险。晨星曾经做过统计，截至2020年第三季度的5年期业绩榜单中，排在最前列的十只基金的前十大重仓股占基金资产净值的比例普遍在30%到50%之间，40%左右是普遍的持股集中度中值。5年间，A股历经熊市、震荡市、结构性牛市等多种行情，长跑基金在股票集中度上普遍处于比较克制、稳健的水平。而这一轮行情到达顶点前，张坤的十大重仓股居然接近了仓位的八成，刘格菘的股票集中度也接近七成，年轻的投资经理们似乎在孤注一掷。

不到20年的基金史，似乎很难发现海外百年市场中的“长跑王”，但正如前文提及的价值投资领军人物陈光明，任职9年几乎每年业绩均超越沪深300；回撤远低于大盘，风险控制能力强，极端环境下更抗跌。公募队伍里也颇有专做一家基金、持之以恒的基金经理。成立于2005年底的富国天惠就幸运地拥有这样一位管理人，迄今近15年，朱少醒一直担任基金经理，任职期间年化回报率高达21.88%。并且，朱少醒仅管理一只基金，这在成名即“奔私”或者业绩优异即担任领导的基金界，是独特而颇有标杆意义的存在。如果说基金业也有工匠精神，朱少醒无疑是代表人物。和陈光明一道创业睿远基金的傅鹏博也是基金业的老将，此前在兴全基金，他管理的兴全社会责任混合任职期间回报率高达432%，年化回报率为20%。

（插图 疯狂的韭菜）

 

战胜市场的秘笈

在海外，一个形象的比喻是，基金经理选择股票，如同把投标递给猴子，任由它们投向股票公告牌。作为整体，基金经理战胜不了市场，又因为他们消耗了管理费用，长期来看他们的收益率甚至低于整个市场的平均水平。

可在A股市场，基金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公募基金常年能够战胜市场，尤其是最近几年，这种“优良传统”更加发扬光大，“炒股不如买基”的现象更为明显了。2019年和2020年，公募偏股型基金产品连“牛”两年，有1200多只偏股型基金产品净值翻倍。2019年偏股型基金收益率中位数达到35%。WIND的数据显示，2020年主动管理的权益类基金算术平均收益率为48%，其中55只基金收益率超过100%。同期，沪深300指数涨幅为24.83%，只相当于主动权益类基金平均收益率的一半。

基金表现优异，有人认为是公募基金找准了赛道，也有人认为是市场结构和生态发生了积极向好的变化。从统计上看，A股的基金经理并不擅长择时，而是在选股上更胜一筹，这凸显了专业投资的价值。毕竟宏观经济变动纷繁复杂，需要非常强的归纳综合能力，甚至直觉能力。面对宏观变动，小商小贩或比书斋里的教授学者更有感知。可在专业层面，基金的优势就太明显了，它们都拥有庞大的研发团队，投入了不菲的研发成本；作为一名股民，如果说尚有一点时间琢磨基本面，实地考察上市公司，研读报表恐怕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研发方面，股民已经输了一着。

炒股票，抑或专业投资，投资者的专业素养很重要，要胜不骄、败不馁，持之以恒。经历了长时间的培养，在行业中站稳脚跟，职业基金经理又胜一局。而散户，只是良莠不齐的一群人，整体水平肯定没法比。制度保障上，虽然个别基金闹出过丑闻，但作为一个整体，基金公司拥有严密、规范、科学的投资流程，即便某个基金经理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人性弱点，也可以通过这个严格的投资流程最大程度地消除危害；而股民呢，散兵游勇，单打独斗，只有自我管理的份儿，对于多数人，人性的弱点在这里发酵膨胀。

有关基金经理的信息优势，有一点是不能言说的，但任何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内部消息，也是利益输送。在一个缺乏监管、违规成本甚低的资本市场里，基金经理处于信息中心，拥有资源优势，散户焉有可比性？

在海外，基金经理难道不也是具备散户无法比拟的优势吗？问题是，海外的基金，本身就是市场。在成熟的资本市场，超过一半的股票为基金所持有，作为整体，基金自然无法打败自己；又因为参与者中大多数都是专业投资者，研究机构众多，学术界和实践界的沟通非常完善，市场定价自然有效。并且，法律体系几乎密不透风，违规成本高昂，即使专业投资者也无法拥有超越普通人的信息源和资源优势。

这样一比较，股民的劣势也就凸显出来。进一步思考，股民的亏损，甚至和基民的盈利有关。基民代表的是先进生产力，身处同一个市场，先进的事物成长壮大，而作为落后生产力的散户，自然是以自身的日渐衰败，为社会的进步做铺垫物。基金规模从零到20万亿元的壮大过程中，散户无时无刻不充当着被蚕食的角色。而这一过程，也只有到了基金规模占市值的一半、市场成熟时，才会停止。

这两年，公募基金收获了过去10年里业绩最好的“时光”。可问题是，随着“打不赢就加入”的浪潮、“90后”开始投资、饭圈热衷于“养鸡”，基金膨胀的速度太快了，整个2020年公募基金新募集产品规模刷新历史最高纪录，达3万亿元。这些新流入的资金到了基金经理的手里，短时间内是要投出去的，他们只会投资自己认知圈里的东西，于是，他们抱团的效应越来越明显了，即使投资品种已经不在价值洼地，不在合理的价格范围内，似乎也只能投下去。

就在2月下旬，张坤迫不及待地为掌管的基金易方达中小盘大比例分红，还暂停了申购，意味着明星基金经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过多的资金追逐过少的投资品种，即使最初是从价值投资出发，也会演化为一场投机。裹挟在其中的基金经理们，他们本身就是投机漩涡中的水流，长期看，他们或有定力穿越牛熊，可短期看，又只好随波逐流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即使追逐明星基金经理，基民们也不该孤注一掷，而要在策略上定投，分散并化解风险。

隐秘的角落

在梳理公募基金经理的成长史时，“老鼠仓”是不得不提及的一笔。近几年，大数据和AI发展神速，证监会借力打力，发现了很多老鼠仓。所谓老鼠仓，是指基金经理利用私人账户跟庄基金内的股票，损公肥私搭便车的投机行为。这又给外界一次深入思考基金经理群体的机会。

2014年初被监管方带走调查的前冠军基金经理厉建超就是很典型的一位，可谓“凤凰男”逆袭的典范。据前同事撰文，厉建超来自小城，职业生涯的起点是记者，默默无闻但专注勤奋，后转行基金公司任分析师，一路向上终任基金经理。他所管理的中邮战略新兴产业基金在2012年最终以超过80%的收益率成为当年的冠军基金，但他管理的另一只基金却业绩垫底，引来“同门抬轿”、自制冠军的嫌疑。无独有偶，另一涉案规模颇大的老鼠仓案当事人马乐，更是一个励志典型：来自河南农村，清华学霸，任职年薪百万的基金经理3年，无房产、无豪车。租房居住，夜以继日地研究股票，年纪轻轻就累出慢性病。他被送上法庭的理由是：老鼠仓非法获利近1900万元，创下史上之最。

之所以不避出身歧视的嫌疑讲述这两位基金经理的个人信息，乃是因为他们的背景和工作状态在基金经理中具有普遍性。这是一个高度透明且充满竞争的行业，每天数十家第三方机构公布基金业绩和排名，基金的成绩决定了其认可度，业绩决定了基金规模，也决定了基金经理的收入和去留。即便可从老鼠仓中获得远比薪资高得多的收入，基金经理首先得保住职位，他们都会视业绩如生命。基金这一凭本事吃饭的行业，内部生态和投行及国企截然不同。正因如此，基金业很少看到官二代或富二代的影子，这是一个“凤凰男”聚集，抱负和野心混合发酵的地方。统计2010年和2011年连续两年业绩居于前1/3和后1/3的基金经理人数，会发现后1/3的人数只为前1/3的一半，残酷的淘汰制度使得业绩不佳的基金经理迅速离职。统计业绩垫底的基金经理时，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很多业绩不佳者是公司副总，意味着对于没有背景的年轻人，淘汰更为残酷。薪酬分配上，业绩排名在前10%的基金经理，年薪能达到700万～1000万元；而业绩垫底者，则只有几十万元。

这里不由得感叹，任何一个自由竞争的市场化领域，都激励着年轻人奋不顾身地争上游。也不由得替散户股民们哀叹，同样带着发财的梦想，可惜技不如人，打不过最好还是加入吧。如今基金已经膨胀到7000多只，激烈的竞争下已经有基金愿意在管理费用上打折，把钱交给职业化队伍，躺赚总比自己提心吊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