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为华为操碎了心

这一年，我为华为操碎了心。一年前，也是寒冷的12月，孟晚舟被加拿大警方扣留，我愤怒；5月份，被列入实体黑名单的华为释放出备胎计划，我欢呼；如今，华为前员工李洪元因离职赔偿被拘251天，我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个被形容为“钢铁直男”的中流砥柱般的企业，这样理直气壮面对一个因自己的控告而无辜羁押的员工，他性格中缺了什么。

毋庸置疑，这是一家18万员工的巨舰型企业，所谓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管理上绝不容易，职务侵占、行贿受贿、知识产权犯罪一定会发生，华为也绝不会姑息。实际上整肃纪律正是这样一部复杂而庞大的机器得以有序运行的关键。《环球时报》总编，大V胡锡进就是这样评论的，“华为有十几万员工，堪称电信帝国，它的内部组织和管理结构注定是相当复杂的。李洪元的遭遇其实是与华为某个具体部门的冲突，当然，华为公司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帮助这一冲突以更合理的方式化解，这反映了华为的管理是存在缺陷的”。当消息发酵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替华为操心的。

可憋了整整一天，华为的回应是支持李宏元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包括起诉华为，这就让人不解了。的确，华为有权利，也有义务，并基于事实对于涉嫌违法的行为向司法机关举报。可问题是，公安机关已经判定李宏元既没有敲诈勒索也没有职务侵占了，还支付了国家赔偿，华为为什么还要这样回答社会关切？难道华为认为，他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是公安机关的判断出了问题？或者是华为领导层没错，错只在具体的经办人，经办人官报私仇，徇私枉法？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华为眼里不揉沙子，一定要在个案件中分清是非曲直，任何过错一方都不能逍遥法外。

但这两个怀疑又都禁不住推敲：第一，华为与一名离职员工的体量，犹如大象与蚂蚁，公安机关会偏听偏信一个蚂蚁的声音？251天的羁押就是证明。第二，华为希望法律给予具体经办人一次审查，以清除企业内部的害群之马。但是，难道具体经办人不是代表华为去派出所报案？如果有错，这难道不是职务过错？“直”到这个份上，华为未免太小看吃瓜群众的智商了。

但在司法机关未就此事做出进一步的解释前，我姑且替华为着想，问题或出在执行任务的派出所身上，或者是经办人的个人品质问题。一个人随身带着录音笔，像行车记录仪一样提防着“碰瓷”，录音除了存在自己的电脑上还要备份在他处，听起来怎么都像谍战大片里的情节。情节太复杂，所以这里我也不下判断。

华为的记者会上，创始人任正非多次提及自己以及华为的政商关系。他理想的政商关系是，政府筑好法治化、市场化两条堤坝，企业在堤坝内有序运营，政府乐观其成。任正非描述的理想政商关系在深圳发生着，那里地方政府基本不干预企业的具体运作。一直受到美国的打压与怀疑，华为一直保持着孑然独立的形象，任正非几乎不会与政府官员打交道，精力全部投入到公司的战略规划中。深圳市的领导也佐证，跨国公司有时候还会象征性地送点小礼物，可华为连点伴手礼都没有。或许正是因为华为“身正不怕影子歪”，这次它才把皮球踢给了公安机关，自己不背“锅”。

事关小人物的司法命运，近来发生了好几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司法事件。鸿茅药酒跨省、抱怨化肥成分不够被拘留、甚至网上抱怨县医院食堂的饭菜质量都被羁押，举报企业反被判诽谤。这些事件，我宁肯相信其中并无公权力与企业方的合谋和勾连，而是公安机关秉公执法。在一切以GDP为追求目标，以发展生产，充实地方财政，解决群众就业为大追求的环境里，公安机关“大刑不顾细谨，大理不辞小让”，那些小人物的言行被放大，被严厉监管。但这一次，“直男”华为偏偏要把偏向自己的公安机关置于尴尬的境地，让他们注意自己的问题。因为真正的司法公正是不应该有GDP的考量的。

可即便华为“坏事变好”，这位钢铁直男仍然面临着一个躲不过去的追问。过去，作为一家设备制造商，华为一路闷头前行，从不理会外界的声音。可自从把贴牌手机做成了自有品牌，他就必须学会与消费者沟通了。华为起初做得并不好，只是最近他才建立起了“钢铁直男”的形象，又因为美国的打压，在国内众多手机厂商中得以一骑绝尘。但在海外，华为却因为谷歌软件不能预装而步履维艰，不得不越来越倚重国内市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华为难道不应该给国内的网民，同时也是消费者一个更合乎情理的交代？网上有传言，华为这次是吃了哑巴亏，被一个只提供有利于自己录音的人给算计了，公安机关拖了很长时间，最后疑罪从无，只能放人。但这不恰恰反映出了法律上和企业管理上的漏洞，难道不应该反思吗？